所有的战争流亡者,都以为只是暂时避难,其实却是与乡土山川的诀别。不是自愿的舍弃,而是乡土从自己的胸膛被拔除,被撕开。失乡之痛,思乡之切,成为许多小说家永远的文学深泉。
“乡”究竟是什么呢?
父亲在世时从来不曾说过他如何“思乡”。他说的,永远是他的妈妈。
清明的霏霏细雨轻软如絮,走在他少年时走过的石板路上,看他曾经游过泳的江水中的倒影,三月的油菜花鲜艳如他儿时所见,我也明白,他说的“妈妈”,他到八十五岁还说得老泪纵横的“妈妈”,包含了江边的野林、百花盛开的泡桐树、油菜花、老屋、石板路,以及妈妈跪在泥土上拔出萝卜、头发凌乱的那些时刻……